声散洛城

破局

*提灯看刺刀

*韩楚

  (1)

   “又一个人死在旋转公寓。”

  随着八音盒的调子响起,似撕纸的声音一点点堆积起来,然后随几个旋转零件掉落在地,不再听到它们。钢琴键响起时,楚慈正拧开白色药瓶的盖子。

  那渐弱下去的声音随风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混着各种声音的交响乐,沙沙声从左耳绕到右耳,从无法分辨的乐器,到最后只剩一个音符,中间也不过几分钟的差距。

  有多少生命,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流逝呢。

  楚慈吞下掌心的几粒药,灌了半杯水后就坐在窗边,看着外面的树叶飘动,雨还未落下。

  桌上摆着韩越的照片,一身军装,举着标准的敬礼手势,厚厚的相框也挡不住那锋利的眉目,一如那挺立的身姿。这是韩越回部队一个月后,寄给他的东西。


 

  对以前的楚慈来说,韩越远不是可以把相片裱起来放在桌上,没事瞟一眼的人,他代表的是暴力,是他最痛苦而无力的那段回忆。那时,楚慈被束缚在清冷的公寓里,消极反抗命运的捉弄,却避不开韩越那一颗滚烫到失去理智的心。

  日夜难以入眠,楚慈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,韩越只知道他情绪低落,却没有真的关心到他吃什么药。无形的压力离开这间屋子后,楚慈就会放那首歌,然后拧开瓶盖。这是他慢慢养成的习惯,习惯另一种声音的陪伴,强行洗去韩越的恶言和暴怒。

  有时听到引擎声逐渐清晰,楚慈会产生一种冲动,向掌心多倒几粒药,然后捧着满潭的死水,去闭上眼睛。韩强与韩越的关系始终煎熬着他,逼问着自己,为什么不离开。

  他是这样卑鄙,为达到自己的目的,为逝去的亲情复仇,舍弃了自我和底线。被折断双腿的人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,宁死也不肯苟活,可自己呢。


 

  曾想着远方,现只能苟且。

  

  


 

  (2)

  若不是偶然打开一个歌单,楚慈也不会知道旋转公寓。

  就像他戴上韩越的戒指前,韩越从不知道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服药入眠。

  不是每一个早晨都是充满生机的,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时,他有时能闻到地下室的霉味,渗过实木地板涌上来。

  但还没到吃药的时候,医生叮嘱过很多遍,晚饭后才能服两粒,而且一定要控制。那天接过医嘱,医生还是问了一句。

  你家人呢。

  药最好放在家人那里,否则情绪波动时不好控制。

  楚慈默了一会儿,然后把纸折起来,放进大衣的口袋里。在走出略小的问诊室前,他回头微微欠身,然后拉开了吱啦发声的门。

  “谢谢。”

  

  回去的路总是漫长的,或是那里根本不能称为家,或是来去的车流再勾起一些回忆。楚慈掂着口袋里的白色药瓶,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韩越。

  压下不明的情绪后,楚慈站在十字路口,慢慢撕去药瓶上的说明包装。看着晦涩的字眼被丢进垃圾桶的时候,他呼了口气,然后慢慢走回了家。


 

  这天韩越回来得早,竟开着灯等他。也不知道两个人都抽了什么风,史前暴龙今天没有暴言,而是走到玄关处,帮他脱下了大衣,挂在架子上。楚慈先是愣愣地站着,反应过来后微弱地抗争了一会儿,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过分的事。

  但去医院后他确实有些撑不住了,回来只想躺在某个地方什么都不想。韩越似乎说了什么,但楚慈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,思绪只在往下沉,沉到他失去意识。


 

  醒来已是第二天,窗帘被拉开后透进来一片光,刺得他遮住了眼睛,过了很久才慢慢睁开。楚慈清醒后,下意识摸向藏在床头柜后面的刀,结果起身后先看到韩越留下的纸条。

  “早饭放在厨房保温了,好好吃。”

  楚慈盯着这张纸条看了半天,也没察觉出来韩越又有什么危险倾向。但这样真的太奇怪了,他非常,非常不适应。

  木然地吃完韩越做的早饭后,手机铃不合时宜地想起,他看着任家远的名字,犹豫了一会儿。

  铃声的时长让他有些头疼,断断续续却不静止,最后出于某种目的,楚慈还是接通了。


 

  “喂,楚工你还好吧。”

  “昨天我和韩二偶然看到你从医院出来了,后来我跟他聊了一会儿……”

  “韩越跟踪我?”楚慈冷冷地打断他。

  “……我就知道瞒不过你,”任家远有些无奈,“他就这样,还偏说你不会发现,让我来当出头鸟…哎先别挂!我真的有事跟你说。”

  “韩二性子你也知道,又急又不会照顾人,操心的方式极其独特。昨天去医院逼着医生说了你的情况,跳完脚又低声问我该怎么办,我简直被他吓到了,你见过韩越低下声和别人说过话吗?”

  “咳我也不是为他求情,但昨天回去他应该好些了吧,我说你现在受不得刺激,好好照顾你一段时间……”

  “原来他帮我脱外衣是想拿走我的药?”

  楚慈差点被气笑了,不过一想到昨天浑身的不对劲都有了解释,好歹心情轻快了一些。这才是韩越,不是无缘无故做好早饭还给他保温的好人,是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施加压力的病源。


 

  “韩越在你身边吗?”

  任家远看着两米外正在抠墙皮的史前暴龙,声音低了一个八度:“祖宗您就别激他了…身体最重要……”

  韩越当然听得见,但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忍住不去抢手机,不给楚慈铺天盖地的关怀,而保持对他安全的距离。任家远看他又抠了一块墙皮下来,心里不禁打了个颤。


 

  电话那边沉默下来,偶尔能听到电流的滋啦声,没过多久,那边传来疑惑的声音:“韩越,你没藏我的药?”

  任家远猛地转过身去,韩越怀着悲壮的心情向他点了点头。

  “你就不怕我哪天多吃几粒?”

  “反正你…照顾好自己…”

  “ 我知道你不会的。”

  

  韩越低低的声音穿过空气,任家远赶紧把手机递给了他。关门的时候,他想,这样的韩二真的很少见。

  

  “我这几天就不回去了,你好好吃药……”

  “晚上给你留门,不回来算了。”楚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一回抵一回,上次韩越留门,这回就不欠他了。

  


 

  过了很久他才知道,史前暴龙转性的几率就和铁树开花一样,但确有人见过铁树开花。

  

 


 

  (3)

  今天是韩越走的第二个月,部队的阅兵任务需要他去训练。本来出事后他就没那么忙了,基本每天都有时间回家陪陪楚慈,没那么闲的时候就抽周末陪他看场电影。韩越也喜欢这样的生活,两人经常在一起,便不会乱想自己不在的时候楚慈在干什么。虽然韩越每天踏出家门五分钟还是会想他。

  史前暴龙转形成这样实属不易,楚慈戴上韩越的戒指后,也很少再说什么。两个人跌跌撞撞走到现在,日子已平淡了起来,喝喝粥散个步,恰到好处滚个床单。可惜阅兵参加的人数太缺稀,上级恨不得把所有好苗子都关起来魔鬼训练大半年,韩越就是被拉去监督这群兵的倒霉蛋。

  部队里的生活总是枯燥单一的,韩越骂完一群动作不达标的小屁孩后,威胁有人撑腰的副班长悄悄拿给他一部手机。龙纪威这个傻逼非要严整纪律,结果韩越的手机都上交了,被锁在某个阴暗的保险柜里。


 

  “糙我真是……媳妇你一定要等我啊!我马上就回来了!”两天前韩越偷偷打了个电话,楚慈秒接后胡乱说了一堆,最后在半分钟内以悲愤的心情再次表白楚慈。

  嘟的一声挂断后,楚慈看着手机界面,笑着摇摇头。夏天刚过,秋意正浓,但屋子里却一点也不冷。有时和龙纪威打个电话,问遭罪的韩越怎么样,然后拜托龙纪威给他加个菜,自己买北京烤鸭给玄麟寄过去作为交换。

  等韩越说的日子越来越临近,楚慈就开着玄关的灯,裹张毯子睡在沙发上。一个人睡大床实在是浪费,他这样告诉自己。


 

  两周后的某个晚上,他刚吃完药准备躺下,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。本想起身,但药效来得突然,他半靠着沙发准备穿拖鞋去开门,结果被奔进来的韩越压在沙发上。

  “怎么不睡床上?”韩越只敢吻他的发尖,自己身上的汗味太重了,今天在部队洗了半天还是觉得楚慈会嫌弃他。

  “你不是说这几天回来吗,结果我在沙发上睡了两个星期……”楚慈半阖着眼,抱住身上的人,“汗沾了我一身,快去洗澡。”

  “你先把手拿开…靠别招我啊,等会又把我踹床下去……”

  “唔其实明天洗也行。”


 

  最后韩越还是没让楚慈胡闹,因为他看到桌上的药瓶,知道楚慈吃药后必须要睡觉,勉勉强强熄火后把楚慈抱上了床。

  这就是韩·居家好男人·道德模范·越,谁能想得到他以前是只史前暴龙呢。

  


 

  (4)

  快睡着的时候,楚慈拍了拍韩越酸痛的肩。

  “你知道旋转公寓吗?”

  “……嗯,我也知道那不是撕纸的声音,”韩越环着他的双臂紧了些,顿了顿又问道,“怎么样又想到这个?”

  “今天吃药的时候。”

  他感受到身边人的喉咙有些发涩,但再出声时依旧如常。楚慈无奈地笑了笑,反手扣住他的掌心,和韩越十指相扣。

  “没事的。”

  “局已经破了。”


 

  那暗无天日的夜晚,透不进光的流年,终于在一个人的强硬闯入后慢慢破碎。


 

  他浴血而来,带他走出荆棘丛生。

  

  


 

  (有首纯音叫《死在旋转公寓》,网易一条热评是开头声音的解读——撕包装纸,而后那个人就再没回应过。看到那条评论现在还有人在等回复,其实挺悲伤的。

  最近状态不太好,去医院检查说也许是受创伤后的应激反应,具体病情就不说了,怕影响大家的好心情。在吃药,不知道过段时间能不能好些。

  磕磕绊绊写完的这篇文,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,见谅。

   加油吧。)

  

  

  

  

  

  

  

  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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